「豐」平浪靜 

編輯│吳婉英 記者│陳逸雅 攝影│陳海利

相約洪朝豐在一家中式茶樓做訪問,訪問期間,他總是觀察着鄰桌的老茶客。「後生你唔會特別去諗到『老』……」他說,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會這樣慢慢老去,身體器官機能會逐漸衰退,接着就要面對疾病苦厄。眼前五十二歲的DJ,當年是何等意氣風發──有才華、靚聲、主持的《日月星晨》紅極一時,在電台界呼風喚雨……後來抑鬱症和躁狂症把他推入事業和人生的低谷,十大最受歡迎電台節目主持變成「四大癲王」一員。踏出精神病院,洪朝豐重新出發,加入香港數碼廣播電台,但他不想再爬上另一個事業高峰,說自己「五十而知天命」,現在以退休為目標。

重入紅塵

昔日風光背後,原來一直暗潮洶湧。抑鬱症和抑鬱狂躁症纏繞他多年──一九八七年,洪朝豐結束七年的婚姻,那年他首度患上抑鬱,飽受折磨半年;一九九七年,他由香港電台跳槽到新城電台,抑鬱症復發,病情維持接近半年;一九九九年,他和寶詠琴相戀,抑鬱症再復發,後演變成抑鬱狂躁症;二零零六年,他的抑鬱狂躁症復發,一個月後兒子報警,五花大綁把洪朝豐送入東區尤德夫人那打素醫院。

經歷過人世浮華,洪朝豐在醫院過了廿二天平靜淡泊的生活,竟有想過從此不出院:「那時我已適應了醫院的生活,甚至有想過應否出院。」他補充:「我在這裡認識了很多朋友,我也很適應這裏的生活,包括飲食、每天的安排。我們在不同時間有不同的事情要做,我不覺得精神病房令我很難忍受。」

到了二零零六年二月底,他還是決定出院,重入紅塵。從此,他沒有返回醫院這「清靜地」。

敏感

洪朝豐彷彿把世事看透,對人情、事業表現豁達,但說起回歸電台的經過,他到底是有點激動:「香港的電台界令我很失望!」
病癒多時,沒有電台向洪朝豐招手,這位曾經當紅的DJ只得放下身段和尊嚴,自己去拍門求職,期間三次遭冷淡相待,令他心灰意冷。洪朝豐起初兩次致電某電台高層,秘書稱老闆會遲些回覆他,洪朝豐一直等回覆,但最終只是空等。洪朝豐直言感到備受歧視:「我覺得他們不會給機會一個曾患精神病的廣播人,我覺得他們保守。」細節他不願多說,只輕嘆該電台行事作風表裏不一。後來洪朝豐遇見一位DJ舊友,他熱心表示自己將會休假,或會請洪朝豐頂替主持節目。結果那位DJ的確有休假,節目主持卻不是由他頂替,那位DJ更沒有就此向他交代過半句。又有一次,洪朝豐直接找到某電台高層,自薦在幾個節目幫手,該電台高層只是敷衍了事。

洪朝豐表示,這三件事沒有即時令他感覺與電台工作絕緣,但他明顯是耿耿於懷:「我確實覺得香港電台界不會給我機會!」期後他受聘於美國AM1430電台,二零零四年到洛杉磯做一個華人節目主持,期間他仍想回香港做節目。到二零一零年,他覺得心灰意冷,不應再等,乾脆將洛杉磯的電台工作辭掉,決心與電台劃清界線。洪朝豐以Mary Travers的But a moment來訴說自己當時的感受:「『Death but a moment, we must spend.』感覺是死亡裏有一種豪放、豪邁,因為這首歌就是有個種特別的、死亡的意味。」讓他感覺到死心的,不是身處醫院病房那一刻,而是出院後感覺遭廣播界摒棄之時。